蚊蟲繞耳，伴著炎熱擾人清夢。

出租房的紗窗不知何時右下角破了個口子，只用一塊紙箱撕下的紙板暫時擋著。顯然，那沒能擋住蚊子。

胳膊一疼，又被蚊子叮了一下。

“啪！”林謙揮手一拍，那蚊子剛吸飽了血，在林謙手上染紅了一小片。

伸手拉開避光窗簾，讓光灑進來，林謙看著手中的血跡，張張嘴沒說出來話。

手機微信聲音提示，林謙身子一顫，手摸了半天，才摸出那已經有些陌生的手機，點開鎖屏，進了微信。

頁面最上面，是剛剛由“文軒”發來的訊息，林謙反應一下才想起來，是何陽軒。

點開，是一條語音信息。

“你跑哪兒去了！電話你不接Q~Q也不回。聽說你把Q~Q也給沈南成了是不是！我這剛回北京一個月不是說好了甭管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嗎！怎麽說走就走！我現在走不開，你趕快給我來北京，有什麽事咱倆商量著來，那混蛋出什麽損招總有解決的辦法。”

聽了一遍又一遍。

林謙躺在床上，滿足的閉上眼睛。

這個夢，漫長而又滿足。

人都說臨死前記憶會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過一遍，可林謙現在，更像是回到了最想回到的時間，世界還沒亂，人都在。

臨死前，哪怕只是幻想，林謙也感謝老天爺的恩賜。

這時候，又來一條語音：“我知道你硬氣，能把你氣走肯定是那王八蛋幹的不是人事。可他歸他咱歸咱，你也在這幹了五六年了，他沒資格轟你走。你來北京，我倒是要看看他還能給我作出什麽幺蛾子來！”

這夢，是不是太長了些？

林謙又聽了一次，沒有夢境的那種虛幻感，手機的觸感，傳遞過來的聲音，都跟真的一樣。

林謙坐起身看看四周，是他住了六年的出租屋，走出臥室，到了客廳。那門口上方，放置的萬年歷上，時間正在一點點跳動。

2018年9月21日下午3點6分54秒。

看著屋內熟悉的雜亂，恍若隔世。

這好像不是夢！

這想法一浮現，林謙身子一顫，抓住手機重新進入跟何陽軒的對話頁面，手指顫抖著發出去條消息：“你在哪！”

很快一條語音過來：“睡傻了？我不是在北京忙嗎？最近到B市辦點事，明兒就回去。”

B市？A省B市？林謙看看時間，再看看手機。

他想起來了，地震！這個時間是大地震的時間！

“別去！何陽軒！別去！回來！快回來！”看著發送的小圈不停的轉，也沒見成功發送，林謙又打開通訊錄打他的電話，可聽到的只有機械的忙音和提示網絡信號忙。

一連幾次都無法撥通，林謙身子發顫，狠狠盯著手機上的時間。

就算是夢也好，一定要救他！至少不留遺憾！

林謙握著手機奪門而出。

樓下綠化帶中有個涼亭，裏頭坐著幾位老人納涼。微風吹過，樹葉沙沙作響。林謙低頭，瞧見自己穿著一身睡衣，正是秋暑，他卻如同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。

這時候，A省已經地震了，他這副樣子還能去哪裏？

又跑回樓上，五樓，一下一上，足以讓不經常運動的林謙氣喘籲籲。打開衣櫃，只有幾身工作裝，他平時沒有買衣服的習慣，一直穿著公司定制的西裝，這顯然不合適前往地震災區。

沒辦法，先囫圇個換上一身，從床底雜物中翻出帶著灰的拎包，裝上手機錢包身份~證，直接沖出去。

林謙理智未失，此時此刻他反而冷靜了許多，先打了出租車直奔附近最大的一家戶外用品店。要去災區，必須先購買足夠的裝備物資。

看一下手機餘額寶只有八萬多。林謙這些年想存錢，又怕自己忍不住花了，所以每次攢夠十萬都會打回鄉下爺爺手裏幫忙攢著，手裏的錢不多，尤其在這花錢如流水般的大城市裏。

車上不停給何陽軒打電話，還是無法接通。

等到了戶外用品店門口，手機支付的車費，進了戶外用品店先挑了個大登山包。

老板很有良心，直接告訴他：“你平時應該很少活動吧，那不用買太大的，太大的裝滿了背不動也吃不消。60L的就挺好，90L的經常健身的都吃力，買了也不能多裝東西。”

林謙哪裏懂這個，直接開口道：“我要一套能在戶外生活幾天的東西，價錢不是問題，質量好就行！什麽戶外用的爐子，鍋碗，能用得上的都要！”

開了這麽多年店，類似的客人也遇到過，這樣的人往往出手大方，是個好買賣。

“那我把可能用到的都給你拿出來看看，你覺得有用就買了。我們這剛進來一批戶外套鍋，質量也挺好的，有五件套的也有三件套的，你來看看。”

三件套的有一個小煎鍋、一個小湯鍋，和一個巴掌大的燒水壺，瞧著都算不上占地方，可林謙有經驗，極端的環境下，多餘的烹飪工具沒用，一個就好。

“我要這個湯鍋就行，酒精生火的爐具呢？越小越好的！”

老板想一想：“我明白了，你是想盡量在這方面少占地方是吧？那這個給你正好。”老板從櫃臺底下翻出一個巴掌大的盒子，上面左右一抽能立起來，盒子裏面有一個小凹陷，瞧著放地上鍋正好能放在上頭。

“這個德國迷你折疊爐，巴掌大放口袋裏也不占地方，裏面還可以先放一塊酒精，用的時候打開點火就著。這個不貴，還送六個酒精塊，一塊能燃燒十分鐘左右吧，一兩天煮點面條能夠，再多的酒精塊需要另買。”

“酒精塊沈嗎？算了，等都買完了看看重量再說，就要這個了，再來兩套結實的登山套裝，手杖也要。”地震災區，肯定道路崎嶇，如果沒有合適的交通工具，就只能依靠登山杖來降低體力的消耗。

最後，老板將可能用到的一一跟林謙說了，林謙根據輕重緩急和重量分布，買得直到將登山包裝滿為止。最後看看那包裝精致的酒精塊，林謙嘗試背一下登山包，重量不輕，還在承受範圍。

“來十塊吧，不夠的話那時候應該能找到幹柴了。”要的十塊是最大的那種，每塊100克，能燃燒半小時到一個小時，這就是一公斤，也買了擋風的金屬片，好在不算重。

結賬這一身一萬多，完全在承受的範圍。

老板見他買了這些，直接送給他一個伸縮不銹鋼的吊鍋架，不算沈。買的東西每一樣挑出來都不沈，可這些加在一塊五十多斤。向來坐辦公室的林謙背在身上還好，可若是長途奔走，那可就困難了。

可現在這樣，物資必須足夠，才能夠兩個人用。

林謙記得，地震後何陽軒沒死，甚至地震後兩天他們還通過一次電話。當時林謙因為被陷害開除而鉆牛角尖，幾天沒合眼後一覺睡得天昏地暗，何陽軒打來電話時他還有些不耐煩。

只有簡單的幾句話，跟平時沒什麽兩樣，自那以後何陽軒徹底消失，那一通電話，竟是訣別。

林謙用網絡支付後，將餘額寶內所有錢全部提現，出門打車直奔火車站。

半路上林謙想起來，自己這一身裝備恐怕過不了安檢，幹脆拜托司機直接開往鄰縣。

A省B市距離本地跨了兩省。火車客運這樣需要安檢的不能坐，也就只剩下出租車、拼車、網約車這樣的選擇了。

林謙的錢不多，等到了那邊，可能還有別的用處，所以不能一下子花掉，必須仔細打算！

坐在出租車裏，司機沒事打開電臺聽著，隨即聽到一條插播新聞，新聞內容正是一小時前發生的地震。林謙當時正跟何陽軒微信聊天，對方忽然沒了回應，電話打不通，此時此刻林謙真怕他出了什麽事。

司機聽著聽著皺起眉頭：“我的老天，又地震了，看樣子還不小。”

“我就是要去那裏。”林謙看著窗外，目光帶著幾分焦急。

“去那幹嘛？”司機不明白。

“我朋友在那裏，那裏都塌了，我得帶他出來。”

“難怪你帶這麽多東西。小夥子，看你年齡不大，我多嘴勸你一句，要是震得厲害了，那肯定是進不去的，就算進去了，那麽大的地方也不容易找！而且萬一餘震怎麽辦？”

林謙道：“我買了不少東西，只要他還活著，我們就肯定能出來。”

司機開車的功夫空出一只手來伸出大拇哥：“說真的我佩服你！行，就沖你這義氣，一會兒我給你打個折，你要去那邊肯定得花不少錢。”

林謙道：“打折倒不用，坐車錢我還有。可我買了戶外用具過不了安檢，哥你能不能幫忙想個辦法盡快到那邊？”

司機仔細想想說：“你挑什麽車嗎？”

“這功夫哪管得上那個。”

“要是直達速度還快的，那就只有貨車了，尤其是生鮮水果類的運貨車，那必須盡快到地方入庫的，進A省不可能，不過要說是去那周圍把你放到哪裏，肯定沒問題，至於進去以後怎麽到你要去的地方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。”

這已經解決很大難題了。

“這足夠了！您能給聯系下嗎？錢不是問題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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